臺風“杜蘇芮”理賠背后：我國巨災風險管理體系持續(xù)健全

南方財經全媒體記者 鄭嘉意

7月28日上午，臺風“杜蘇芮”在福建晉江登陸。截至29日21時，臺風“杜蘇芮”造成福建省145.45萬人受災，緊急避險轉移36.3萬人，緊急轉移安置15萬人；農作物受災面積1.08萬公頃，其中絕收面積456.61公頃，直接經濟損失30.53億元人民幣。

(資料圖片)

而隨著“杜蘇芮”殘余環(huán)流一路北上，中央氣象臺也于7月29日升級發(fā)布京津冀晉魯豫部分地區(qū)最高級別的暴雨紅色預警。連日來，北京、河北等地出現強降雨天氣，多個地區(qū)發(fā)生洪澇和地質災害。

應對災情的過程中，作為風險“減震器”的保險業(yè)再度引發(fā)關注。由于臺風、地震、洪水等自然災害的破壞力突出，造成的財產損失巨大且難以防范，近年來我國部分地區(qū)地方政府開始探索針對自然災害的巨災保險制度。

對此，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邀請多位財產險公司、再保險公司高級管理人員及業(yè)內專家，對我國巨災風險保障體系的建設情況，以及發(fā)展方向作出討論。

何為巨災保險？

巨災保險通常指對因發(fā)生自然災害，可能造成巨大財產損失和嚴重人員傷亡進行風險分散和損失分攤的保險。從風險管理角度來看，巨災保險是對當前設防水平難以承載的災害進行風險管理的保險制度安排，我國巨災保險主要是以地震、臺風、洪水等自然災害為重點。

2022年7月，國家減災委員會曾發(fā)布《“十四五”國家綜合防災減災規(guī)劃》提出，建立健全巨災保險體系，推進完善農業(yè)保險、居民住房災害保險、商業(yè)財產保險、火災公眾責任險等制度，充分發(fā)揮保險機制作用。

近期，受臺風“杜蘇芮”影響，我國多地連降暴雨，全國多地均有汛情發(fā)生，企業(yè)、居民財產損失嚴重，人們把目光再次聚焦巨災保險體系建設。

中國財產再保險有限責任公司創(chuàng)新業(yè)務部總經理周俊華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介紹，當前，我國的巨災險可根據購買主體分為政策性巨災保險和商業(yè)性巨災保險。

其中，政策性巨災保險由政府投保，代表為中國城鄉(xiāng)居民住宅地震巨災保險、各地政府補貼的民生類巨災保險和政府財政風險巨災指數保險；商業(yè)性巨災保險投保人和被保險人都通常是企事業(yè)法人單位，為企事業(yè)法人單位所面臨巨災風險提供保障。

此外，周俊華介紹，許多保險公司經營的普通商業(yè)保險也包含某類巨災保障責任，比如企業(yè)財產保險、工程保險、機動車保險、責任保險和水險等，甚至包括人身意外保險。“這類產品的保險責任也包括暴風、龍卷風、洪水、破壞性地震、地面突然塌陷、崖崩、突發(fā)性滑坡、雪災、雹災、冰凌、泥石流等自然災害風險?！?/p>

巨災風險管理體系已取得一定的進展

《“十四五”國家應急體系規(guī)劃》指出，隨著全球氣候變暖，我國自然災害風險進一步加劇，極端天氣趨強趨重趨頻，臺風登陸更加頻繁，降水分布不均衡、氣溫異常變化等因素導致發(fā)生洪澇、干旱、高溫熱浪、低溫雨雪冰凍、森林草原火災的可能性增大。

作為應對自然災害的風險“減震器”，當前，我國巨災保險體系發(fā)展如何？

國壽財險對記者表示，近年來，我國持續(xù)推進探索巨災保險制度建設，逐步擴大巨災保險保障，增強社會防災減災能力。其中，由行業(yè)統一組織的中國城鄉(xiāng)居民地震巨災保險共同體項目已經有39家行業(yè)主體共同參與，社會影響力逐年擴大。

對外經濟貿易大學保險學院教授王國軍進一步表示，近些年，我國的巨災風險管理體系已取得一定的進展。其中，廣東省、云南省、黑龍江省、深圳市、成都市針對地震、洪災、臺風等自然風險的巨災保險試點在災后的經濟補償和事前的防災減災方面積累一定的經驗。

早在2006年，《關于保險業(yè)改革發(fā)展的若干意見》就明確提出：要建立國家財政支持的巨災風險保險體系。近年來，廣東、四川、浙江等十余個省份結合自身風險特點落地了區(qū)域性巨災保險制度，另外，深圳、寧波、廈門等地還開展了多災種巨災保險試點。

以福建省廈門市為例。記者了解到，當前，臺風“杜蘇芮”所觸發(fā)的部分巨災保險賠款已到位。2023年7月28日上午，臺風“杜蘇芮”登陸后，人保財險廈門市分公司陸續(xù)接到巨災保險項目報案，并于7月28日下午2點10分支付了“杜蘇芮”臺風登陸后第一筆巨災保險賠款。截至下午3點30分，巨災保險項目組共計接到36個巨災案件報案。

巨災險之外，我國商業(yè)保險的巨災保障責任持續(xù)優(yōu)化，巨災風險保障體系建設不斷增強。據國家金融監(jiān)督管理總局相關部門消息顯示，受臺風“杜蘇芮”影響，京津冀地區(qū)報損金額超過7.6億元。截至8月1日上午10時，北京地區(qū)各財險機構收到保險報案6786件，報損金額1.66億元；截至8月2日10時，天津轄內各財險公司共接到因暴雨天氣引發(fā)理賠報案4145件，報損金額為4203.29萬元，河北地區(qū)各財險機構已收到保險報案29138件，報損金額5.54億元。

瑞士再保險亞太區(qū)財產險合約核保負責人張楚瑩對記者表示，在此次汛情中，大量車輛被淹、道路損毀、農房倒塌、農田被淹，如果購買了相應的車險、財產險、家財險、農險，受損的個人、企業(yè)和政府都可以從保險行業(yè)獲得相應的賠償。

張楚瑩同時指出，當前，我國的保險深度和密度仍然較低，還有大量損失并不能被保險覆蓋。我們需要通過提升風險意識、降低渠道成本、加深產品創(chuàng)新、提供風險服務等手段，減少巨災風險的保障缺口。

“毋庸諱言的是，我國商業(yè)保險的巨災保障能力仍然不夠，全國性、系統性的巨災保險機制尚有待優(yōu)化?！蓖鯂姳硎?，與世界平均水平相比，仍存在巨災保險保障缺口?！?/p>

持續(xù)推進風險減量管理是關鍵

風險減量管理，旨在利用更加專業(yè)和先進的科技手段，通過主動介入被保險標的的風險管理而降低事故發(fā)生概率，實現社會風險總量的減少，為投保人和社會創(chuàng)造價值。

2023年1月，原銀保監(jiān)會發(fā)布《關于財產保險業(yè)積極開展風險減量服務的意見》。鼓勵各公司把風險減量服務嵌入企業(yè)管理與生產流程中，為企業(yè)提供專業(yè)的一攬子風險減量服務，構建風險減量服務新模式。

在臺風“杜蘇芮”引發(fā)的暴雨、汛情中，保險公司提供的水浸預警設備、水位監(jiān)測系統、實時臺風損失評估系統可幫助地方政府檢測臺風走向、低洼路段積水情況，為排水堵澇“搶占先機”，防止災情的進一步擴散。

例如，人保財險廈門分公司即在臺風到來當天完成共94臺水浸預警設備的安裝，覆蓋16個試點小區(qū)地下車庫、22個積水路段和涵洞，以確保車主、物業(yè)、理賠人員收到水浸告警時，及時進場排水堵撈，確保搶險救援及時有效。

周俊華指出，在巨災險的風險保障體系中，保險行業(yè)有專業(yè)風險評估能力，能幫助投?？蛻籼崆鞍l(fā)現生產經營活動中存在的潛在風險。

“保險行業(yè)建立了一體化工作體系，在災前防范、災時救援、災后理賠。”周俊華表示，“災前做好防范，協同政府部門，運用市場手段提升工程性防災減災手段，對政策決策者提出技術建議。災中開展預警服務，豐富洪澇、降雨、臺風、地震等自然災害數據和客戶風險感知數據。災后開展理賠和恢復重建服務。配合政府有關部門做好災后責任認定，幫助災區(qū)盡快恢復正常的生產和生活秩序?！?/p>

中再巨災風險管理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馮鍵向記者進一步介紹了公司用于實時臺風損失評估的系統——“風·眼”?！斑@是一款中國臺風巨災模型物理動力學模型為核心引擎研發(fā)的實時臺風損失評估系統，以每次臺風事件為驅動，能夠在臺風登陸前提前評估未來3~5天1公里網格級分辨率的臺風風速、洪澇淹沒水深等致災強度與財產損失?！?/p>

馮鍵指出，在近期的“卡努”、“杜蘇芮”兩次臺風過程中，“風·眼”系統均數字化臺風可能損失及地理分布，實時預測分析臺風損失風險，為政府應急部門、保險行業(yè)客戶推送風險評估報告十余次，積極助力國家和保險行業(yè)風險減量管理。

王國軍對記者表示，當前，頭部保險公司在面對自然災害的風險減量管理方面已有多項成果，災前預防、災中勘查已成為常態(tài)。

國壽財險對記者表示，公司高度重視大災風險管理，持續(xù)提升重大災害風險事件的應對處置管理能力。

據透露，2022年，國壽財險共完成風險查勘4.15萬筆，同比增長10.70%。針對汛期洪澇災害風險，收集整理1.1萬條自然災害高風險區(qū)域點位信息，針對1.13萬筆自然災害高風險區(qū)域保單進行防災防損現場查勘；在災前向客戶出具風險改善意見書1362份，引導客戶完成隱患治理的保單1167筆，切實改善客戶風險狀況，有效降低社會風險程度。

進一步發(fā)展仍面臨四大問題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我國的巨災風險保障體系在近幾年已取得進展，就現狀而言，我國巨災保險仍處于發(fā)展的初級階段，巨災保險還面臨著產品不夠豐富，保障覆蓋率不足，承保能力未能有效釋放，配套支持措施尚不完備等問題。

王國軍指出，通過建立巨災風險保障機制，并以其為指導，建立和完善現有的巨災風險保障的法律與規(guī)章制度，成立配套的組織機構，最終實現巨災風險保障機制的有效落實，是著力推進我國巨災風險保障事業(yè)建設取得實質性進展的關鍵。

周俊華表示，當前我國巨災險發(fā)展面臨的主要問題有四。一是政策支持不足，巨災風險具有一定不可保特性，亟需針對性的扶持政策。部分地區(qū)試點工作未能持續(xù)開展，導致保險公司難以通過跨地區(qū)統籌、跨時期積累對沖來有效平滑巨災保險損失，阻礙了保險公司市場推廣的積極性。

二是大眾巨災風險意識和購買保險意識不足。周俊華表示，在巨災面前，社會公眾過于依賴政府，對通過保險方式轉移巨災風險的認識不夠，加上巨災風險發(fā)生概率低，在災前缺乏應對措施，而更多的依靠災后的救助。

三是巨災保險風險分擔體系不健全。周俊華表示，目前我國巨災保險風險有一定分散度，而風險主要集中在保險公司和再保險公司。巨災風險的轉移分散還局限在簡單層次，巨災基金、巨災債券等高層級風險轉移機制尚未引進和發(fā)展，整個風險分擔體系缺乏資金，缺少放大資金、風分散險的機制。

四是巨災保險技術深度開發(fā)應用不充分。周俊華表示，目前我國保險業(yè)尚未建立完備的巨災風險數據庫，災害信息發(fā)布和統計不充分，相關信息不能實現共享，數據信息與保險的結合度低，專業(yè)人才缺乏，客觀限制了保險業(yè)防災抗災的能力。

張楚瑩同時表示，個體層面，企業(yè)和個人的風險意識不強，存在僥幸心理，容易導致眾多標的缺乏保險覆蓋；政策層面，缺乏充分的政府政策引導和財政補貼，易導致價格敏感度較高的企業(yè)和個人不愿意購買保險；渠道及科技創(chuàng)新層面，分銷渠道和風險減量等領域的科技創(chuàng)新不夠充分，導致分銷和風控的成本較高。

更進一步，張楚瑩表示，在開發(fā)巨災險產品時，保險公司還應精準定價、利用再保安排，從而控制經營波動性，做到商業(yè)可持續(xù)。“一是精確定價，考慮標的位置、占用性質、風險等級等多重風險要素，以避免逆選擇。二是降低銷售成本，提高風險保費在毛保費中的占比。三是通過風險減量服務，降低出險后的損失金額。四是利用再保安排，降低對巨災風險的資本占用?！?/p>

保險產品種類還需不斷豐富

在此次由臺風“杜蘇芮”引發(fā)的災情中，除人員傷亡、汽車等家財損失外，“涿州受災書籍”引起了廣泛的討論。消費者既理解紙質書等一類產品不易承保，也希望更多商品被納入風險保障范圍，增強抗風險能力。

對此，王國軍對記者表示，當前書庫面對的自然災害和意外事故比較多，風險和損失比較復雜，既包括洪水和火災等，也包括潮濕發(fā)霉蟲蛀等，還有圖書貶值和滯銷的市場風險。

“一旦發(fā)生洪水和火災等事故，損失巨大，管理不當則有發(fā)霉和蟲蛀的可能，貶值和滯銷造成的損失則不易估量，且容易引發(fā)道德風險(投保人縱火燒書)，所以保險公司為防虧損而逐漸提高費率，才有了今天這個局面。”王國軍稱。

經歷汛情后，王國軍表示，書庫投保的積極性有大幅提升，對費率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增強。“藉此機會，應該會有那么一家優(yōu)秀的保險公司招募真正懂得書庫風險管理和圖書市場的人才，組建屬于自己的專業(yè)技術團隊，協助各類書庫把防控風險的工作做到位，同時提供物美價廉的圖書保險產品，開拓出自己的一片藍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