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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洪過后的“紅梅”小院

8月19日,回到門頭溝山區(qū)的紅梅,打電話詢問朋友的情況。鄭萍萍/攝

今年完成改造后紅梅小院的樣子。

7月31日中午,山洪沖進位于北京門頭溝的小院時,小雨正在濟南看球,母親紅梅一天前接到村里建議撤離的通知,已帶著80歲的姥姥去了城區(qū)里的親戚家暫住。下午,母子倆收到靠翻窗戶逃過一劫的村民發(fā)來的消息,“你的小院沒了”。紅梅懵了,“沒了!沒了是什么意思!”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在門頭溝租間小院是小雨的主意,起初他只是想為母親和姥姥找一處休閑養(yǎng)老的落腳地,并沒想過對外營業(yè)。門頭溝離市區(qū)不遠,2018年,熱愛旅行、向往“抬頭看山,推門見水”的田園生活的小雨相中了這里。

依山傍水的門頭溝一直是北京近郊的旅游旺地。2022年,包含旅游業(yè)在內的第三產(chǎn)業(yè)在門頭溝發(fā)展迅速,占比72.5%,一躍成為主導產(chǎn)業(yè)。

旅游業(yè)發(fā)展初期,以農(nóng)家樂為代表的業(yè)態(tài)是門頭溝的主力。據(jù)媒體報道,2015年前后,隨著短途游、小眾游等消費需求的攀升,大型文旅集團和房地產(chǎn)企業(yè)開始進入門頭溝,門頭溝民宿走向精品化、品牌化。近日網(wǎng)上熱傳的耗資8億元的悉曇酒店差不多就是在這個時間開始建設的。另外,被稱為“世界上首個由工業(yè)遺址改建的地中海俱樂部”——門頭溝區(qū)王平礦文化旅游度假酒店項目也于今年7月進入實質性建設階段。

隨著大大小小的資本進入,門頭溝民宿價格一路走高,特別是疫情后,每晚的住宿價格達到千元,并一度出現(xiàn)一房難求的局面。據(jù)官方統(tǒng)計,2023年“五一”假日期間,“門頭溝小院”的入住率和營業(yè)收入與2019年相比分別增加229.46%和325.26%。不過,普遍上漲的京郊民宿也在網(wǎng)上引來了熱議,不少人吐槽“京郊游越來越住不起了”。

和周邊的網(wǎng)紅民宿相比,小雨自嘲自家小院的裝修風格有點“土”,但主打一個自在、高性價比。剛開始小院的生意算不上好,但來過的朋友、客人都給出了不錯的反饋。借著口口相傳的好口碑,客人漸漸多了起來,紅梅一個人照料不過來,兒子也不時回來幫忙。2022年,母子倆決定把小院好好經(jīng)營起來,便又陸陸續(xù)續(xù)投入了十幾萬元進行改造。今年7月,為應對持續(xù)數(shù)周的高溫,小院又增裝了4臺空調。

7月29日,雨一直下,小院接待了最后一批客人,出于安全考慮,紅梅把原本打算留宿的客人“攆了走”。在紅梅的記憶里,2021年夏天,山里的雨也不小,“像用臉盆倒下來似的,但沒有形成山洪”。

在專家看來,遭受強降雨與遭受重大破壞是兩個概念。形成重大破壞,強降雨是前提,但最終造成破壞的程度則與當?shù)鼐唧w的地形、地質條件、城建情況息息相關。門頭溝大部區(qū)域屬于山區(qū),永定河和支流清水河呈“Y”型貫穿全境,主要交通干線及人口聚居區(qū)基本沿河谷兩側分布。

其實翻看歷史,每當北京雨季來臨,無論是降雨程度還是破壞強度,門頭溝、房山總是受災害最大的地區(qū)之一。2012年的“7·21”,2016年的“7·20”,北京的暴雨中心都是門頭溝和房山海拔在200-400米的山麓平原。

8月9日,北京市政府舉行的新聞發(fā)布會上通報,此次暴雨導致門頭溝全區(qū)受災人口約31萬人,房屋倒損8418間、嚴重損壞26493間;城鄉(xiāng)道路、電力、供排水、通信等基礎設施大量損毀;全區(qū)有40個村需要重建。

社會層面的損失,被凝縮在發(fā)布會的數(shù)字里。但對在市區(qū)沒有住房的紅梅來說,損失的不僅僅是幾十萬元的財物,更是一個“家”。剛剛租下這座雜草叢生的小院時,紅梅談不上喜歡,三天兩頭地往市區(qū)親戚家、朋友家跑。但隨著時間、精力的不斷投入,“喜歡折騰”的紅梅漸漸在這里扎下了根。作為外來租客,紅梅很注意與本地村民相處的“分寸”。在朋友面前大大咧咧的她在村里一直很低調,她不希望來小院的朋友、客人打擾了本地村民的生活。

8月19日,紅梅帶著一整車朋友捐贈的衣物、被褥以及一些日用生活品又回到了村里,她準備好好整理一下送給受災嚴重的村民,“我也損失不少,多了我也拿不出來,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其實,山洪過后的這些日子,她一直來來回回地往返于山區(qū)和城區(qū),和曾經(jīng)幫過她的幾戶受災村民保持著密切的聯(lián)系,及時了解他們的需求。兒子小雨也和朋友一起奔波于門頭溝各鎮(zhèn),義務運送物資。

放下物資,紅梅還是想回小院看看。山下的村民新居外,從各家清理出的淤泥高高地堆在河道邊。穿過新村,翻過鐵道,便是坐落著小院的山坡。因為地勢不便,缺少大型機械作業(yè),這里仍舊布滿了巨石、瓦礫和大大小小的家具碎片。給紅梅報信的村民一家正在清理屋內的淤泥。他們原本兩排房屋只剩下了一排,屋外的碎石上,晾曬著從水里撈出的衣物、日用品,還有各科小學課本。紅梅的小院原本就在這家人的對面,不過,亂石中早已看不出院子原本的格局,只有地勢較高的一排屋子和籬笆上爬著的絲瓜留了下來。

和在網(wǎng)上流傳著大量照片的網(wǎng)紅民宿不同,母子倆的手機里并沒有留下多少小院的影像,他們以為“想拍,多的是時間”,從沒想過小院“說沒就沒”。一位素未謀面的網(wǎng)友發(fā)來了以往在小雨朋友圈存下的幾張小院的照片,夜里再次看到這些照片,小雨躲在屋里哭了。母親紅梅也是在獨自開車去親戚家的路上,哭了一路。但在對方面前,他們彼此表現(xiàn)得都很“樂觀”,兩人互相安慰著:“小院沒了,但這一年收獲了很多朋友”“對,東西沒了正好買新的”。

和希望重建小院的兒子想法不同,紅梅不想再做民宿了,“這行太栓人”。但她也知道,她放不下小院,放不下朝夕相處的“四哥”“小朱”們,舍不得門頭溝的山水。

8月2日,兒子小雨在朋友圈里寫道:

再見了,我的小院兒。

門頭溝,希望早日重建,你依然是最美的。

順便祝涿州,一切安好!

(本文圖片除署名外,均由受訪者提供)

鄭萍萍 來源:中國青年報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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